我掰开春天的一部分

张萌

我掰开春天的时候，惊蛰就在

天空游走，紫荆

已经蛰伏了一冬，它光秃秃的树干

爬满了血丝的怒吼

这怒吼是春天的血液

是泥土的诸侯

是天空落下的一颗颗红痣

是我呼之欲出的绝色美人，是我

赖以疗伤的上等诗句

哦，这雨水中的庚子年

请把生命还给生命

请把春天的格式交给满绿

我掰开春天的时候，谷雨就在

青苗之上，而梨花已结出一行行

白花，这白

这纯白，恰似白蝴蝶

轻轻地，轻轻地

像默默的祭奠

又像是默默地飞，默默地

取走人间的泪

春天本是一场大型的音乐会，草长出了

五线谱，流水孕育了那些音符

只要柳丝轻抚，只要孩子们

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派

桃红，就是一派春风

可是

穿着白大褂的人们依旧在奔跑，奔跑在

病房里，奔跑在疾病中

这已不是一个完整的春天，我只掰开了

一部分，你看

桃花那么小，小在了倒春寒

樱花那么白，白在了倒春寒

我的眼睛已不再明亮，它的光芒

倒在了庚子之春

它被泪水浸润

被悲伤包围

我掰开春天的时候，油菜花正在变黄

柚子树长出了我的愿望：

它又高了几寸

我嗅一嗅，它的绿色

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春天的病句

天空收留了鸟鸣，这个二月才如此

悲寂，本该和着春风的鸣叫

本该一路向着黄鹂

本该有着盛大的人群

可是有一个数字一天比一天

让人心惊

楼下的梅花病了，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

一把小阳光，还是春天的小雨滴

你的花瓣像是祭祀的诗句

一片一片

泛着蜡烛般的坚定

你，这春寒料峭的小活物

用宁静代替跳跃

用沉默代替呐喊

用盛开代替枯萎

用幽香抹去我的泪水

用柔软与纯净静候一朵白云的追随

尽管你洞察了一切，比如一棵大树的崩溃

比如一群乌云的追尾

比如蜜蜂不再飞向远方

比如在一座座城里挣扎的病人

多可爱的一树腊梅，我微笑

你敞开心扉

我哭泣，你也闭上双眼

多么可敬的一树腊梅，我向着蓝天

你也冲出重围

庚子年的犬吠只能轻轻地放下，因为

一条河流已经成为我的忧伤

在这忧伤里，梅花

是我的病人，阳光也是

鸟鸣也是

红色也是，绿色也是

只有那一本古书喜忧参半

它，以古朴的身姿

看出了我的暗疾

阳光，你一定要盛开

阳光，你一定要盛开

庚子年的初一到初四，都是阴雨徘徊

人到中年的我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春节

此刻

就在湖北，就在武汉

有四个字吞噬着长江岸边的百姓

是什么让“冠状病毒”一路蔓延，是什么让

无辜的生命陷入危险

除夕之夜，本该兴高采烈

看着武汉的医生的年夜饭：方便面，蛋黄派，榨菜......

看着护士们疲惫不堪，甚至痛哭流涕

看着太多的看着

泪水一次次涌出

他们就像是在前线，对抗着未知的敌人

他们选择了奉献，选择了牺牲自己

小雨和大雨，仍旧淅沥

难道是在向大地哭诉，哭诉

为何要有病毒

此时，我不禁想起了黄鹤楼

你的黄鹤能否驱赶这人间恶魔，驱赶这庚子年的不祥

哦，户部巷

我曾经在这里感受了你纯纯的人间烟火

感受了武汉的与众不同

西湖的桂花和太阳花一定还记得我

我是你们的好朋友

几年前的十一月我随文友们来看过你们

现在，你们还好吗

时至隆冬，天上的水滴

我祈求你们，别再下凡

别再降低武汉的气温

别再和着病毒一路狂奔

阳光，是我的礼物

莫非是我的诚心打动了你，太阳

你终于来了

我打算把我的阳光统统送给你，武汉

于是，你的每一个角落都叫阳光

你的每一寸土地都叫烂漫

你的每一寸肌肤都白里透红

你的每一个人都叫武汉

你的每一棵树都叫白衣天使

你的每一株小草都叫平安

还有

孩子们都叫童话

老人们都叫老聃

男人们都叫帆船

女人们都叫菡萏

末了，风调是武的

雨顺是汉的

末了，长江与流水一样长

末了

你就像我的紫罗兰，长盛不衰

梅花，梅花

寒冬二物，一是水

它只顾着自己的身体，于是结冰

于是走向非一日之寒

二是梅花，这树之精灵

它集结不了火热，却把淡黄的热情含苞

把清香摆在枝头

走近的人，悦目之时

赏心

我要把喜悦挂上，把

我要把喜悦挂上，把祝福挂上

把平安挂上

把江南的好运挂上

我想，此刻的武汉一定是梅花朵朵了

因为这是一片富足的土地

既然梅花来了

那就是上苍的眷顾

因为武汉的天空

布满了蓝图

因为武汉的大地

正在负重前行

张萌，女。江西省作协会员，南昌市作协理事。

诗歌发表于《诗刊》《绿风》《扬子江》《知音》等刊物。入选多种版本，获奖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