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5/28 19:14:52
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李尧 选稿:东方网教育频道 陈乐 秦嘉莹
今天是澳大利亚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特里克·怀特(PatrickWhite,1912—1990)诞生的日子。
“他一生都在寻求关于生命的终极答案,融会了史诗风格和刻画人物心理的叙事艺术,把一块新大陆介绍进文学领域。”——1973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1912年5月28日,帕特里克·怀特出生于英国伦敦,1990年9月30日在悉尼市郊百岁公园马丁路20号寓所去世,享年78岁。帕特里克·怀特是澳大利亚当代最著名的作家、现代派文学大师,评论界公认的当今世界最富有才华并卓有成就的作家之一。
1935年,怀特从剑桥大学毕业后即从事专业创作,深受欧洲文化和詹姆斯·乔伊斯、托马斯·沃尔夫、戴维·赫伯特·劳伦斯等现代作家的影响。
1939年和1941年,怀特相继发表了长篇小说《快乐谷》(Happy Valley)和《生者与死者》(The Living and the Dead)。
1948年,怀特出版了第三部长篇小说《姨母的故事》(The Aunt's Story)。
1955年,长篇小说《人树》(The Tree of Man)出版,并受到国内外读者和评论界的一致好评,有“澳大利亚的创世记”之称,为怀特带来了国际声誉。
1957年的长篇小说《沃斯》(Voss)以十九世纪上半叶试图横跨澳洲大陆的德国探险家莱克哈特为原型。1961年的长篇小说《乘战车的人》(Riders in the Chariot)写的是一群穷困潦倒、行为乖张的侨民。1970年的长篇小说《活体解剖者》(The Vivisector)描写了一个艺术家的生平。
1973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风暴眼》(The Eye of the Storm)是怀特最重要的代表作。
在荣获1973年诺贝尔文学奖后,怀特相继出版了长篇小说《树叶裙》(A Fringe of Leaves,1976)、《特莱庞的爱情》(The Twy born Affair,1979),中短篇小说集《白鹦鹉》(The Cockatoos,1974),剧本《重返阿比西尼亚》(Return to Abyssinia,1974)、《大玩具》(Big Toys1977)等。
怀特的创作方法对于读者是一种挑战。他既植根于小说创作的传统,从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哈代等文学大师的作品中汲取了营养,又紧跟现代派艺术大潮,从约瑟夫·康拉德、D.H.劳伦斯、詹姆斯·乔伊斯的作品中获益。他以自己浓厚的印象派表现方法、诗一样的语言、意识流、黑色幽默,以及叙事技巧、观点表述上的“支离破碎”,把现代主义的艺术技巧和创作态度引进到澳大利亚小说创作领域。1981年,帕特里克·怀特出版了自传《镜中瑕疵——我的自画像》。这本书出版之后,反响强烈,被誉为一位天才作家十分出色、别出心裁、诚挚坦率的自画像。怀特对自己的家庭、生活以及整个人类的评论虽然不乏刻薄,但总体洋溢着对真理、爱情的信仰和赞美。正如书名所示,帕特里克·怀特照这面“镜”的时候,看到的影像既不赏心悦目,又不精确无误。“镜”上有点点疵斑,暗示准确地认识自己该有多么困难。帕特里克·怀特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蕴含着多种矛盾的人:“一个离经叛道的英国圣公会的利己主义者,信奉不可知论的泛神论者,存在主义者,本来可以成为基督教徒却终究没有成为的澳大利亚人。”
《镜中瑕疵——我的自画像》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回忆他的早年生活,他与家庭、朋友的关系以及如何经过不懈努力成为作家的简洁的回忆。怀特以他特有的犀利、智慧和总是充满疑问的、感情复杂的笔触撰写了这一部分。第二部分叙述了在希腊的一连串旅行。怀特在那儿寻觅到精神上的归宿,笔调柔和,充满感情。第三部分“往事与随想”就像一组记录怀特现实生活的照片剪辑,以他的人生过往冷峻地刺激了澳大利亚社会总体上的道德平庸。帕特里克·怀特的作品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进入中国。他的重要著作《人树》《风暴眼》《树叶裙》《沃斯》《镜中瑕疵》等至今仍受到中国读者的好评。
《镜中瑕疵——我的自画像》(节选)
【澳】帕特里克·怀特著 李尧译
1926年夏天,我十四岁,家里人在萨西克斯郡菲尔范姆租了一幢房子。房子四周绿草如茵,风景秀丽,在母亲看来充满英格兰风情,要比总瞧着炎炎赤日、干旱的土地,并且总受毒蛇的威胁强多了。在父亲眼里,这儿是养羊羔、吃牛肉的好牧场。对于我,则是可以使创伤得以平复的幽居独处之地,只有乡村里的鸡鸣狗吠才使我想起自己原来远在异国他乡。
在父母为了度假而租赁的这幢哥特式新房子里,我很是自在。以前任何一个阶段的生活和这儿都没有联系,生活似乎从这里开始。
花园一边是凉亭,另一边有个湖,宛若一面硕大无朋、银光闪闪的镜子。湖面上浮萍点点,涟漪层层,我的身影在镜子一样的水面上起伏跳荡,阳光照耀之下,忽而潜入水底,忽而像一团淡绿色的海蓬子,在水面上轻轻颤抖。那些自以为熟知我的人对湖面上跳荡着的这个连我也不知道为何物的身影,更是一无所知。
1988年译者李尧与怀特先生在怀特家中的合影
怀特作品的文字艰深,甚至晦涩难懂,然而一但真正理解,就会被“晦涩”背后的高雅与优美深深打动。我目前正在翻译他一生中撰写的最后一部,也是最精彩、最难懂、最重要的长篇小说《特莱庞的爱情》(The Twy born Affair)。译得艰难,但陶醉其中。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发表一小段译文,以资纪念,以飨读者。
从最后几棵小松树的枝杈间钻出来之后,她把手放在那堵灰浆砌成的红石头围墙上。别墅面对大海。傍晚时分,紫蓝色变成深紫色。海面上,紫水晶般的小岛依偎在羽毛般柔软的泡沫中。云已经向远方飘去,渺无踪影,只有落日的余晖告诉人们潜藏在景观和时光背后的威胁。琼·戈尔森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一阵音乐正袅袅而来。她还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独自一人在如此美妙的时刻来到这里。她背靠一株古老的橄榄树站稳,手指摩挲着乌龟壳似的树皮上柔软的条纹,注意力完全被宛如迷宫的杂草丛生的花园吸引。直到音乐的声浪扑面而来,肆无忌惮地打破傍晚的宁静。音乐的浪潮包围着她,正从别墅敞开的窗户里奔涌而出。她顺着墙往前走,看见屋子里亮起一盏朴素无华的黄铜台灯。那盏灯的搪瓷灯罩里面白色,外面绿色,洒下一片不大的光。那光如半透明的茧,包裹着两个身影。他们并肩坐在一条和黄铜台灯一样素朴的长凳上,男人脊背僵直,似乎保持着警觉,女人穿一件银灰色的闪闪发光的长袍,愈显苗条,愈发婀娜,但专注之情并未稍减。琴声在两位演奏者手指间如跳动的山涧不停地流淌,女人宽松的袖口在音乐的余韵中轻轻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