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不少钱王祠，如杭州西湖柳浪闻莺处就有一座宏伟的钱王祠，祭祀唐五代时吴越国国王钱镠。但永康有座武肃王生祠，我还是首次听闻。生祠旧时指为活人修建的祠堂。钱王生祠怎么会流传至今呢？日前当地钱氏后人重新修建武肃王生祠，邀我题写匾额柱联并参加落成典礼，我有幸走进流传千年的武肃王生祠。

作者在钱王古道碑前与宗亲合影

永康位于浙江中部，这里有著名的胡公寺，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胡公文化的源头。武肃王生祠坐落在方岩镇一个秀丽的古村落旁，祠堂规模不算大，经历千年风雨洗礼，今仅存三室正堂。修缮典礼那天，大红灯笼高悬，五彩旌旗招展，身披彩带的钱氏宗亲怀着对钱王的崇敬，早早汇聚于此，敬香礼玉，好不热闹。堂内供奉着新铸的钱王铜像，墙壁上绘有钱王功德的画作和国家非遗《钱氏家训》。用石头和鹅卵石砌成的外墙，显得古意盎然。钱镠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奠基人，他一生保境安民，发展农桑，深得民心，当地百姓为其建造生祠，绝非偶尔。他的孙子钱弘俶遵循祖训，纳土归宋，实现祖国统一。我国的“三钱”及一大批科技文化精英，大都是他的子孙，钱氏由此被誉为江南第一世家。

钱武肃王巡视场景图

据《永康县志》记载：“武肃王钱镠建立吴越国后，重视发展经济，派兵在永康铜山铜孔坪开挖铜矿，采得铜屑十二万八千斤，用以制造兵器和工具。”至今铜山的采铜点仍留有“钱王窠心二坑”等古地名。后梁龙德元年（公元921年），钱王亲自前往铜山巡视，体察民情，关心百姓生活。途经永康方岩铜岭金玉坑，坐下休息用餐。此地民风淳厚，山青水秀，乃风水宝地也。钱王颇为喜欢，随意将用过的筷子插在休憩处，不料此木成活，不枝不叶，形同槁木而神彩焕然。“插筷成木”，此佳话在当地广为流传。百姓视之为天神下凡，福泽宝地。村民对钱王崇敬有加，便在灵异之地建起一座武肃王生祠，为钱王祈福。墙体就地取材，利用溪里的鹅卵石砌成，砖木结构，供奉武肃王像，四时祭祀，香火缭绕，百姓前来祈求，十分灵验，钱王成为了当地众生的保护神。今已列入永康市不可移动文物。

《铜川钱氏宗谱》云：“武肃王第五世钱公孙律，因陈情省亲途经此地，见此地山川奇秀，并建有武肃王生祠，就命其孙钱懋功从永城迁居铜川桥里宅居，便于奉祀钱王生祠。”从此钱氏永康后裔在此繁衍生息，耕读传家。钱王插枝长成了巨树，千年茂盛，树高二丈余，胸径有二尺多，内部血红，外像船槁，二股树叉，无枝无叶。“文革”时被视为“四旧”，庙口村的三个村民将之砍伐做家具，可惜啊！为此，我特地到一农户家观看用此木做成的案桌，其木质红润细腻坚硬。据说，曾请林业专家鉴定，专家称之为罕见的红榧树。

永康武肃王生祠台门

生祠旁边有一条长长的钱王古道，用石板铺成，通往铜矿井，为浙江十大人文古道之一，被评为浙江最美森林古道。眼前的古道简桥不少已被去年夏天的特大洪水冲毁，还末全部修复，我们只得小心翼翼地前行。古道旁有不少铜矿洞，为武肃王时期开采铜矿而留下的，站在洞口朝里观望，黑乎乎的一片，不知深浅。有些矿洞口已被泥沙塌方堵住，有些洞口立有铜矿介绍牌。看着这些铜矿洞，当年开产铜矿人扛马驮的盛景，似乎就在眼前。当地热情的乡亲钱宏伟告诉我，2013年他们冒着酷暑，请来石匠师傅一同实地考察了多个吴越国铜矿遗址，有的还进行了清理，让人能走进洞里参观，并在重要的铜矿遗址处刻碑，昭示后人，永作纪念。让古老的历史文化遗存，在今人的手中得到了复活，我觉得这件事做得非常有意义。

钱王古道

走进武肃王生祠，穿越千年铜矿古道，心潮澎湃。只有时刻将苍生百姓利益放在心中的君王，才能赢得百姓的真心拥戴，成为百姓心中真正的神。百姓自发地为自己心爱的国君建造生祠，千年不废，代代祭祀，体现了自古不变的真理，民心珍贵矣。武肃王生祠留给后人警示是永恒的。

2022年12月22日于无闲斋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田野考古学者、《文汇报》高级记者、教授、文人书法家）